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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走到楼下,就隐隐约约的听见楼上传来的争吵声。

□□十年代老式的学区房虽然寸土寸金,但是隔音效果是真的差。

一楼的老奶奶提着菜从何似身边路过,嘟囔了一句:“大过年的,谁家这么能吵。”

何似慢腾腾上了楼,果不其然,是自己家。

对门探出来头来看见何似欲言又止。

“你爸和谁吵架呢?”

这是沈欢第一次来,在这之前这个家里几乎就没女人来过。

“我妈。”

对门露出了一个你竟然还有妈的表情。

何似无语。

“你要不先来我家坐坐?”

“谢谢,不用了。”

对门关上了门,同时自家爆发出沈欢的吼声,“何文远你是不是个男人?有没有最基本的家庭责任感?”

何似掏出烟,坐在楼梯上捏了一会儿,里面的吵架声像撞针一样,不断扎进耳膜。

他决定下楼。

B市的冬风跟刮刀相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,何似围着围巾只露出双眼睛,背着书包漫无目的地走。

天色渐渐暗淡下来,路上的车也越来越少,偶尔有几辆车驶过,快的只剩下白如雾霭的尾气。

兜里手机振动。

“方便接电话吗?”

是徐见澄。

何似太久没说话,咳了一声声音才从喉咙里慢慢挤出来。

“方便。”

就这两个字徐见澄听出了不对。

“你在哪?”

“……不知道。”

“站在原地别动,半小时后过来接你。”

何似轻轻笑了一下,“你怎么知道我在哪?”

电话另一端的徐见澄舔了下后槽牙,是他太心急了。

“位置发我一下吧。”

其实发不发都无所谓。

何似坐在路边,拿出烟盒来一根接一根的抽。

“何似。”

徐见澄从马路对面走来。

“跟我回家过年吧。”

徐见澄让司机把暖气开到最大,握住何似的手,“在外面呆了多久?”

“……不知道。”

手机又振动了一下,是沈欢发来的消息。

“走到哪了?怎么还不回来?”

“等你们吵完再说吧。”

何似发完这条消息就摁着电源键关了机。

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。

自己是受够了。

司机开车开的很稳,过减速带也没什么颠簸,何似头一点一点的,没一会儿就睡着了。

徐见澄见状把羊绒毯包在何似身上,让他的头靠着自己的肩。

车停了,何似迷迷糊糊的醒了一下。

“还没到,再睡会儿吧。”

司机降下车窗把通行证递给站岗的哨兵看,哨兵这才放行。

车又缓缓的动了起来。

在这里每隔一百米一个减速带,两百米一个禁止鸣笛的警示牌,连风都静了下来,只是偶尔传来几声鸟叫。

何似完全醒了,慢慢坐直了腰,却又被徐见澄搂了回去。

司机目不斜视。

又过了几座宅子,司机才停车。

徐见澄拉着何似的手,转头道:“怎么了?”

“突然觉得怪不好意思的。”

“吴忧也在。”

徐见澄带着何似从门槛上跨过去,一进门就是一座桥,过了桥直通主院大厅。

何似从桥上往外探了一眼,看见了一簇白金蝴蝶龙鲤从桥下游过,银花花的一片。

这鲤鱼在冬天的湖水里竟然还没有冻休眠。

“见澄回来啦。”

珨婆婆说着一边接过徐见澄的大衣。

何似站在一旁道:“婆婆好,婆婆新年快乐。”

“你好”,珨婆婆笑的慈眉善目,“见澄经常提起你。”

“还没吃饭吧,来的正好,年夜饭马上就要开始了。”

吃完年夜饭,大人们去摸牌打麻将,他们溜到别院看雪。

别院的南墙打通做成了横拉门,横拉门外面有块柳桉木做的叠席架在湖上用来观景。

雪越下越大,落在湖面上雾凇沆砀,天与云与水,上下一白。

何似抿了小口烧酒,“对面那家的飞檐可真好看。”

“对面那是我家。”

晏弦道。

何似哦了一声,有点尴尬,把酒器放到红泥小炉的天青釉荷花温碗上继续温着。

承盘上的碳烧的热乎,酒被这么一灼烧出了淡淡的琥珀香。

何似缩了缩鼻翼,吸了一口。

怪好闻的。

许是喝醉了,何似又问,“飞檐下挂那铃铛是干嘛的?”

“是惊鸟铃。”

徐见澄答道。

“惊鸟?”

“为了防止鸟在飞檐上停留排遗,风一吹铃响了,鸟就飞走了。”

何似栽倒在徐见澄身上,倏地嗤嗤笑了起来。

晏弦扭过头来,“笑什么?”

何似问道:“这附近都是这群鸟吗?”

“棕头鸦雀,一直都在这儿筑窝。”

徐见澄回道。

“要是鸟在这儿排遗的时候铃不响,那还得照样排遗。”

何似说完自顾自的笑了起来。

“徐见澄”,晏弦突然出声道,“你准备申哪?”

徐见澄摇了摇头,“我不出国了,你呢?”

“UCLA吧。”

徐见澄转头看向吴忧,“你呢?”

“我也。”

“HaveyoubeentoCalifornia,

Walkedthestreetsofsleepyseatowns,

Tastedsaltyoceanair…”

何似靠在徐见澄肩上也轻轻哼唱了起来,

“Suchapityyouweren'tthere,

I'lltakeyouplacesyou'venotbeenbefore,

AllI'veeverwishedtodois,

Travelthroughthislifewithyou…”

零点的钟声响起,烟花在空中炸开。

“新年快乐!”

“新年快乐。”

到了凌晨一二点钟,宾客也都该散了,吴忧穿上大衣准备和徐见澄告别。

“徐……”

吴忧透过门缝看见徐见澄把何似抱到大理石的盥洗台上。

只露出一截温白色的脚腕来。

那截脚腕起初是软软的垂在那里,而后又倏地绷直了起来,青筋毕现,一只手蹭了蹭那块精致的脚踝。

是徐见澄的手。

“怎么愣在这儿?”

晏弦穿好外衣向吴忧这边走来。

只肖看了一眼,晏弦就捂着吴忧的眼把人给拖走了。

徐见澄的父母照例今年不在国内过年,徐姥姥年老力衰,早就熬不住早早地睡下了。

珨婆婆过来问要不要准备间客房,徐见澄摇了摇头,“他跟我一起睡就好。”

徐见澄洗完澡出来的时候,何似正站在书柜前看上面的相框。

“怎么不吹头发?”

落地灯的光打在何似耳朵上,耳尖还积着未消掉的粉色,“懒得,你小时候照相的时候就面无表情啊。”

“来吹头发。”

“我给你吹吧,你都帮我吹的这么多了。”

何似让徐见澄坐下,摸了摸徐见澄还在滴水的发梢。

“头发真硬。”

都说头发软的人性格也软,反之亦然。

何似学着徐见澄往常给自己吹头发的样子给他吹,手放在吹风口底下垫着头发,没一会儿就被吹红了,男生头发短,没法像头发长的女生那样从发梢吹到发尾,好歹还能缓冲一下,何似换了下手。

徐见澄看着镜子里的人下意识的吹了吹手。

“还是我来吧。”

“我走啦,拜拜”

吴忧背着光朝晏弦挥了挥手。

吴忧家并不住在这片区域,更何况他父母也来了,理当是要跟父母回去的。

晏弦原本握成拳的手松开,手指自然弯曲,要牵住谁似的。

“明天见”

吴忧朝晏弦笑了笑,又皱了下眉,“忘了今天已经是大年初一了,中午见。”

“我真的走啦”

吴忧嘴上这么说着,但身体却没有要动的意思。

风拂过雪松林,吹裂一条墨绿色转瞬即逝的薄箔。

晏弦向前一步,闭着眼睛微微弯下腰。

两个人靠的如此之近,以至于吴忧能闻到晏弦身上的乌木沉香味。

温热又沉稳。

“吴忧。”

吴忧的视线跨过晏弦的肩膀,看见了自己的母亲。

☆、体检

寒假过后,一班学生快要被雪花一样的卷子压的喘不过气来。

夏涟把一沓体检册递给班长,示意她发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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